DC學術丨“鋅鋅”向榮，城市雙修視角下后工業景觀公園設計—以第七屆“艾景獎”銀獎作品長沙鋅廠工業遺產公園改造設計為例丨楊帆等
文/楊帆 鐘卓乾 曾天 YANG Fan ZHONG Zhuoqian CENG Tian
楊帆/清華大學建筑學院，中南大學建筑與藝術學院
鐘卓乾、曾天/中南大學建筑與藝術學院
摘要：傳統的工業遺產因為依賴于水運，往往占據于濱水區域等城市中最為重要的位置，而傳統的金屬冶煉等工業遺產項目還兼具環境污染治理的命題，目前針對金屬冶煉等工業遺產保護設計項目往往重視保護，而忽略了基于城市雙修功能要求的生態修復，城市修補及與城市功能配套耦合的整體更新利用，本文以長沙鋅廠工業遺產公園改造設計為例，補充構建生態環境，遺產保護修復，城市更新與營建三類評估指標，著重對其生態環境，建筑特色概括與保護修復，城市營建與空間整體更新利用進行分析評估，并針對其城市雙修功能目標的實現進行一系列設計，包括完善綠地系統，修復土壤植被等生態環境，梳理工業遺產建筑群核心保護內容，凸顯工藝建筑特色，織補基地與城市濱水公共空間，營造公園活動場所豐富城市界面等，以期賦予城市工業遺產更多的活力與關注度，開啟城市雙修視角下后工業遺產景觀公園設計的嘗試。
關鍵詞：長沙鋅廠、工業遺產、城市雙修、整體更新利用、改造設計
Abstract:As the relying on water transportation, a traditional industrial heritage usually occupy the most important location, such as waterfront, in the city. Meanwhile, those industrial heritage projects like metal smelting need to focus on environment pollution improvement. However, current design projects aiming at the protection of industrial heritage like metal smelting tend to emphasize the protection but neglect the urban refurbishment, ecological rehabilitation and the renovation of the cooperation with the matching function of a city, which is based on the order of the policy of Renovation and Restoration. This essay takes the reconstruction design of Changsha zinc plant industrial heritage park as an example, supplementing three categories of evaluation indexes, which are the construction of ecological environment, the protection and renovation of heritages and the renewal and construction of urbans. With these indexes, the essay focuses on analyzing and evaluating the project’s generalization and protection of ecological environment and architecture features, urban construction and renewal of the entire space, and embarks a serious of design directed at the realization of the policy of Renovation and Restoration, including completing the green space system, renovating ecological environment like soil vegetation, arranging the core protection content of industrial heritage building group, stressing craft architecture’s features, knitting the basement and the waterfront public space, constructing activities space in park, enriching the fa?ade of city etc. we hope to provide urban industrial heritage extra vitality and attention and experiment the design of postindustrial heritage landscape park under the policy of Renovation and Restoration
Keywords:Changsha zinc plant, industrial heritage, Renovation and Restoration, renovate and utilize entirely, reconstruction design
一、長沙鋅廠歷史沿革
長沙鋅廠是長沙的老八廠之一，是原來的水口山煉鋅一廠，坐落于湖南省會長沙市的湘江濱江西岸三汊磯。
1920年代，湖南省衡陽常寧水口山鉛鋅礦已開始采用西法采礦，鉛鋅礦出產量位居當時中國首位。長沙雖然有可冶煉的鋅礦，但是長久以來只會土法煉鋅。而用西法冶煉出的純鋅，一方面可作民用，另一方面也可以用來生產軍用的槍炮子彈殼。中國低價賣出鋅礦，卻要花高價將純鋅從外國購回。
1932年，湖南省政府與國民政府軍政部兵工署簽約合辦湖南煉鋅廠，1934 年正式投產，長沙鋅廠是我國最早的橫罐煉鋅廠，標志著我國西法煉鋅從此開始。初創時是中國惟一的近代化煉鋅廠，饒湜試驗成功西式橫罐法煉鋅，結束了我國1000多年來的土法煉鋅歷史，從此打破了國內市場中洋鋅統一天下的局面，被列為當時湖南省四大工礦企業之一；1977年，改建為豎罐法煉鋅廠，也是國內僅有的兩個豎罐煉鋅廠之一。1988年，被蘇聯專家評估為各項技術經濟指標達到世界一流的水平。2002年，因高耗能、高污染、低產出等原因，長沙鋅廠被徹底關停。
該廠現有廠房22棟，設備有磁選機、洗砂機、發動機、蒸餾爐、烘砂爐、烘罐爐和反射爐等。目前廠區保留面積120 余畝，雖然荒蕪多年，雜草叢生，但廠區空間結構、建筑形態、機器設備等依然保存完整。其設備工藝與廠房建筑群仍具有一定的保護與更新價值。
二、以長沙鋅廠為代表的長沙老工業遺產分布及對于城市現狀的影響
以長沙鋅廠為代表的這些工業遺產代表著近現代湖南積極實現實業興國的夢想，也使近現代的長沙經濟結構與社會結構發生了巨大的變化。一個世紀過去了，這些工業遺產主要以半生產、停產、更換地點、廢除狀況存在。從空間分布情況看，保留較好的工業遺產主要集中在河西三汊磯大橋南北兩側以及二環線的東南部，在空間上呈現出多點和兩片的點面結合格局。其中多點指的是長沙鋅廠、長沙船舶廠、長沙鉻鹽廠等；而兩片指的是湘江西岸的三汊磯工業遺產片區和東塘、樹木嶺東郊工業遺產片區。除了長沙鋅廠外，保存較好的工業遺產還有長沙肉類聯合加工廠、湘岳化工廠、裕湘紗廠、長沙保溫瓶廠等，濱江西北片區的工業遺產大多沿湘江分布。
1 長沙工業遺產空間分布 （資料來源：參考文獻）
表1 長沙市西北部主要工業遺產現狀一覽表 資料來源：作者根據有關資料編制
歸納其空間分布現狀的原因，是因為工業生產需要大運量的運輸方式，同時金屬冶煉過程中需要大量用水，因此很大一部分工廠依賴于湘江的水運與水源優勢，布局在湘江兩岸。
湘江貫穿長沙市，山水洲城是長沙市的城市特色，然而湘江兩岸大量被遺棄的工業遺產，破壞了濱水的城市界面，與山水洲城的城市風貌格格不入，阻礙了這充滿詩情畫意的山水格局構建。同時隨著城市的發展和人們生活水平的提高，城市居民對濱水空間的需求日益強烈，大量未經改造的工業遺產卻占據了良好的濱江空間，而且工業遺產曾經的功能與現代城市功能嚴重割裂，成為了名副其實的城市傷疤。
更為嚴重的是，工業遺產在停產前大量排放的污染物，甚至有的如今還在生產，對遺址周邊的環境造成嚴重的破壞，與之相鄰的江畔往往堆積著散發惡臭的固體廢棄物，岸邊的土壤也呈現出黑色或者紅色，植被稀少，讓人觸目驚心。
2 長沙工業遺產對湘江生態和城市界面的破壞（資料來源：作者根據有關資料匯總）
老工業區選址往往是當時城市的邊緣地區或水運發達的地方，但是隨著城市的擴張，工業區所在的區域卻成為了城市的核心區或者是增長區，給城市的后續發展和規劃帶來極大的不便，同時也帶來了土地利用的不經濟和功能布局的不合理。
從宏觀上考慮，工業遺產區作為城市內部的一個點，只有統籌規劃、通盤考慮，并且有一定的可持續性和前瞻性，才能讓其融入到不斷發展壯大的城市當中。而從微觀上考慮，其原有的功能布局、空間結構、建筑結構與形式、交通組織方式等已不符合現代城市的功能要求，并且廠區所在的位置往往存在嚴重的土壤污染和水污染，需要從城市雙修的角度進行改造和規劃，使整個場所規劃合理和可持續。
表2 工業遺產處理方案選擇
三、國內外相關研究
20世紀50年代后期，針對工業遺產的保護首先在歐美國家興起。1960年代后，歐美開始全面對具有開發潛力的產業類歷史地段實施保護與更新。在20世紀90年，第19次國際建筑協會代表會議上，對工業遺產的保護與更新被首次明確提出。2003年，關于工業遺產保護的《下塔吉爾憲章》的提出，則標志著工業遺產的保護與更新發展到了新的歷史階段。20世紀末，我國學者相繼開始了對工業遺產的研究，在實踐中也取得一批理論研究與實踐成果，但是與西方發達國家相比，還較為滯后。
表3 工業遺產保護更新發展歷程 資料來源：作者根據有關資料編制
在受到西方國家的影響后，我國也開始了對具有價值的工業遺產進行保護和再利用，并出現了一些成功案例，如北京798、上海M50創意園等。2018年公布的《中國工業遺產保護名錄》則標志著我國的工業遺產保護和更新進入了一個新的歷史階段。
在中國面對生態環境壓力的特殊社會背景下，各類工業遺產保護與更新有著復合型多種功能的需求，也存在不同類別，不同形態的項目個體差異，尤其是關于冶金鋼鐵等污染型傳統工業遺產，迫切需要從生態修復和城市修補的角度出發，創作出新的理論支撐各類工業遺產改造更新實踐。
四、城市雙修視角下城市污染型工業遺產改造更新的意義
從城市雙修視角對工業遺產進行更新改造，可以保障周邊地區的生態安全和居民生活安全，并且可以豐富城市界面，為新的城市功能提供載體。
1、生態安全
傳統的工業遺產往往是涉及國計民生的重工業或金屬冶煉工業，具有高耗能高污染的特點，會向周邊的土壤、空氣、水體排放污染廢棄物，嚴重破壞生態環境。
從城市雙修的角度對工業遺產進行改造和更新，可以有效地修復受污染地區的土壤、空氣和水體，使河流水體、土壤植被、綠地系統等生態功能逐步得到恢復，保障周邊區域的城市生態安全。
2、生活安全
工業遺產周邊的居住環境較差，居民生活質量低下，長期受到噪聲、空氣污染等不良影響，生活安全得不到保障。通過生態修復與城市修補，可以改善周邊生態環境，為居民提供一個良好的生活環境，提升其生活質量和保障其生活安全。
3、對于城市界面的貢獻
工業遺產往往具有煙囪、水塔等極具標志性的構筑物，尤其是位于湘江兩岸的工業遺產，其濱江景觀特征和優勢更為明顯，對豐富長沙的城市天際線和湘江兩岸城市界面具有重要作用。若加以保護和修復，工業遺產甚至可以成為從長沙城外進入長沙市內的地標和標志物。
4、功能植入
工業遺產過去的功能已經不適應現在的城市功能需求，其現狀也往往是處于廢棄狀態。只有給工業遺產植入新的功能，才能真正活化這些工業遺產，使其融入到城市社會經濟結構之中。同時，為工業遺產賦予新的功能，完善周邊區域的城市功能，為周邊居民提供更多的公共服務。
五、構建基于生態修復與城市修補的工業遺產整體評價體系
工業遺產城市雙修評價體系是指以工業遺產現狀為基礎，強調基地的生態整體性與城市設計和諧，通過科學的方法分析與評價，建立一套符合特定區域的原則、標準、內容體系，并為以后工業遺產保護更新及棕地修復研究與實踐提供參考與指導。該評價體系以城市雙修為目標導向，著重對生態環境，建筑特色概括與保護修復，城市營建與空間整體更新利用進行分析評估。
本文將以城市雙修為目標進行系統分層評價，建構評價體系，結合本區域調研的情況建立一套合理的評價體系，并以長沙鋅廠為實例分析。
工業遺產生態修復與城市修補評價體系包括生態環境，遺產保護修復，城市更新與營建三類評估指標。每項指標又包括若干項分項內容，具體內容見表4。
表4 基于生態修復與城市修補的整體評價體系 資料來源：作者自制
六、針對評估結果，提出基于城市雙修理念的生態治理及城市界面改造要求
1、基于生態修復與城市修補的長沙鋅廠評價結果
運用基于生態修復與城市修補的整體評價體系對長沙鋅廠進行評價，每項均為10分制，評價結果如表5所示。
表5 基于生態修復與城市修補的長沙鋅廠評價結果
從評價結果可知，長沙鋅廠本身是一個有污染的企業，因為工藝特性和區位關系，存在嚴重的土壤與水源污染問題，隨著停產十多年時光的飛逝，生態環境早已異變；從另一方面看，長沙鋅廠也因其建筑頗具特色，交通條件優越等極具保護價值，開發潛力巨大。因此迫切需要從城市雙修視角對工業遺產進行更新改造，既可以保障周邊地區的生態安全和居民生活安全，亦可以豐富城市界面，為新的城市功能提供載體。
2、生態治理和環境保護要求
1）利用重金屬超累積植物等特殊物種，用生態的手段，完善綠地系統，實現基地土壤、植被及環境修復，構建完整的城市綠地系統。
2）通過海綿城市等技術手段，實現基地內雨水的收集、過濾和排放，減少基地內原有的污染物隨雨水排放到其他地方。
3）采用多種方式，對受工業污染的河段和水體進行治理，為改造城市濱水界面提供條件。
3、城市界面改造要求
1）保護、修復工業遺產內的特色建筑，保存并延續基地與周邊地區的歷史文脈。
2）提升濱水空間的環境品質，釋放濱水空間的活力，增強城市與濱水空間的聯系，豐富沿江城市界面。
3）實現安全型人居模式，并營造對公眾開放的、可參與可進入的公共空間。
4）增補完善遺址內部及外部周邊的交通、市政、居住、公共服務等配套設施，使工業遺產充分融入城市結構。
5）彌合區域鴻溝，使工業遺產與外部城市空間實現整合利用，實現遺址內外交流與共享。
6）提升整體品質，修補城市界面，復興歷史再利用，成為城市中的特色與亮點。
基于城市雙修的理念，處理好工業遺產與生態環境及城市界面的關系，根據以上各項要求為依據，對工業遺產保護修復與整體更新營造，支持城市各系統的可持續發展。
七、基于城市雙修視角下后工業景觀公園設計目標及實現
1、設計目標
通過有效的措施，使城市傷疤成為一個充滿活力的城市公共空間，打造一個綠色開放的城市公園，實現城市逐步更新，最終達到人與自然、過去與將來和諧共存的目標，并為工業遺產的利用提供有益的思路。
2、項目概況
長沙鋅廠所在的位置被規劃為商業區和居住區，毗鄰湘江，地理位置優越。可發展為多用途用地。但是由于鋅廠污染嚴重，建議優先發展為公園，首先治理污染然后進行城市建設。
3、 SWOT分析
見表6。
表6 SWOT分析
4、設計策略
本案在廠區原有的建筑肌理上，依據城市公園的功能需求，梳理其建筑特色，延續其歷史文脈，盡量保證其肌理的延續性。同時內部路網的設計也充分考慮原有道路的線形，力求在原有的道路肌理上重新組織人流車流。本案尤其重視對受污染場地的生態修復和老舊建筑的更新利用，以求達到從根本上保護和活化工業遺產的目的。
5、生態修復的步驟與環節
公園計劃用5~10年時間，分四期進行建設，同時利用具有景觀價值的鋅超累積植物分階段對場地土壤進行改良。
同時在雨洪管理方面，設計通過建設植物過濾池來實現雨水的收集與凈化，以免污染湘江。具體措施是改變下墊面、完善排水系統、利用地表植物進行雨水過濾等。
表7 建設開發與生態修復時序
6、城市修補
1）建筑改造：首先對遺址內的建筑進行質量評估，確定保留建筑，拆除質量低下和特色不明顯的建筑，然后依據建筑質量和價值，采用部分拆除墻面，保留建筑框架和局部翻新、大規模改造等不同的改造策略，并依據不同的使用功能，消解建筑的工業尺度，使之適應新的功能。對結構完好，但是墻面已經嚴重破損的建筑，則只保留其框架，使其成為景觀構筑物；對保存完好的建筑，則針對其破損的局部，采用局部翻新的策略；對結構已經破損或使用困難的建筑，則進行大規模改造；對于體量過大的建筑，采用植入小空間和增加室內外通透性等手段，消解其巨大的工業體量。
3 建筑改造策略
2）功能植入：依據建筑的特色、開間、層高、建筑質量等，結合周邊城市功能和周邊居民需求進行綜合考慮，植入文化創意工作室、藝術家工作室、特色餐飲、博物展覽、半室外活動等多種功能，并通過建造空中連廊等將不同的功能區緊密聯系。如把原廠區內的核心生產車間打造成為工業遺產展示博物館，同時也將其他大開間建筑打造為可以適應多種功能的會展中心，將辦公樓等小開間低層高建筑改造為創意文化工作室和特色餐飲區，把高聳的煙囪進行亮化設計，打造為湘江沿岸的標志物。
4 功能植入策略
7、改造更新效果展示
改造后的長沙鋅廠將有效地修復被破壞的生態環境，完善城市功能，延續城市的歷史文脈，成為一個綠色、開放、共享、多功能的城市公園空間，成為湘江沿岸城市界面中全新的地標場所。
5 總平面圖
6 效果圖
八、結語與思考
在長沙市山水洲城的城市格局中，湘江沿岸眾多的工業遺產是不可忽視的重要存在。長沙鋅廠早已停產，現狀遺留大片空蕩蕩的工業廠房，土地荒廢，雜草叢生，成為一塊周邊居民避之不及的無人區,對于處于中心城區的地理區位來說產生了戲劇性的對比。
本案從城市雙修的視角出發，對工業遺產進行建筑再利用和生態修復。旨在通過修復場地環境，賦予其新的城市功能，使其融入城市結構。依托工業廢棄地設計改造為后工業景觀，將場地上的各種自然和人工環境要素統一進行規劃設計，從而打造為一個可以讓公眾體驗工業文化，兼具多種功能的城市公共活動空間。設計中融入生態的發展理念，對于場地內土壤污染，有針對性地選擇兼具景觀與修復功能的植物種類,以改良土壤，修復區域內的植被生態系統。在前期會經歷較長時間的修復階段，修復完成后，將會呈現出工業景觀和生態綠地交織在一起的可持續發展的結構。
工業時代的轟鳴壯觀已經遠去，遺留下來的工業遺產見證那個時代存在的痕跡。面對城市產業升級留下數量巨大的工業廢棄地，我們嘗試在與工業文明的對話中，尋找出一條城市再復興的生態發展之路，實現人與自然、傳統與未來的和諧共存。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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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信編輯：李鑫瀚
本文刊載于《住區》總第85期建筑設計中的城市視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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